早年,毛泽东在北京大学有过一段经历,其中有六、七人走入了毛泽东的私人生活,这让毛泽东刻骨铭心,记了一辈子。他们分别是蔡元培、胡适、陶孟和、李大釗、马寅初、章士钊。
当时,毛泽东已在湖南建起了新民学会,他们做了许多革命工作,但收效甚微,他们深切地感觉到了理论上的不足,即中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头,但怎么办,走什么路,心中无数。经过讨论,他们决定分头行动,到外界去寻找真理,接受新文化新思想,从中探获救民救民的解决办法。一路由蔡和森等人率领,去了国外。为筹集外出经费,毛泽东四处告贷,其中他的岳父楊昌济尽其所能地给予了资助,跟他只是神交的章士釗(和鲁迅同学,和章太炎是结拜兄弟,曾任民国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)竟一下子慷慨地给了他两万大洋,出力最著。送走出国的,饱受“五四运动”影响的毛泽东,敏锐地嗅觉到,北大、清华是当时新文化新思想的发源地,于是毅然决然地北上到了京城。
此时的毛泽东两眼陌生,囊中无几,连吃住都无法解决,更遑论求学探讨新思想了。是在北大任教授的岳父杨昌济找了校长蔡元培,蔡与胡适商量,两人一起想办法,把毛泽东安排在北大图书馆当管理员,每月八元大洋,这才解决了毛的吃住问题。当时,李大钊是图书馆主任,对他多有照顾。他想融入北大的文化圈,可北大那些自视甚高的学子们,对这个说话一口湖南腔的“土包子”并不接纳,虽是脸笑貌恭,然神不在焉。这使毛泽东备感冷落,北大成了他的伤心之地。据说,因此毛泽东再未踏入过北大,甚至连北大校庆也未出席过。
时间不长,毛泽东又遇到了一件难事,毛泽东的岳父杨昌济去世了,不知是杨把钱资助毛泽东捐给出国那批人的原因,还是他故,杨家甚贫,连老先生的丧葬也办不起了,全家人悲愁交加,颇为无助。正是在这时候,蔡元培、胡适、陶孟和、馬寅初出手帮了毛的大忙,四人联名发出倡议,向北大同仁呼吁捐献赙金。鉴于四人崇高的威望和杨老先生的人缘,赙金很快筹齐,不仅顺当地办理了葬事,还剩下一笔款足够让杨老太安度晚年。这四人的热情相助,让毛泽东感激不已。
处理完老先生丧事,毛泽东决计回湖南办文化书社,边求学,边宣传新文化新思想,在湖南实施自己的人生抱负。可办书社得有经费,毛又一次陷入窘境。陶孟和知道后,再伸援手,与开慧一起做杨老太太的工作,让其拿出剩余赙金中的一大部分,支持毛泽东去创业闯荡。
对这些人的厚恩,毛泽东耿耿于怀,尽可能地给予了回报。
对李大钊,他一直尊奉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,尽管李并未出席一大。文革中,有人批判李大钊,毛泽东断然予以制止。
蔡元培去世较早,1940年3月3日在香港仙逝。当时,正值抗战,烽火连天,音书难通,毛泽东获悉后悲怀难已,当即指令中央发去了唁电,随后,他以个人名义致电蔡元培家属,表示深切的慰悼。文曰:
蔡孑民(蔡元培的号)先生家属礼鉴:
孑民先生,学界㤗斗,人世楷模,遽归道山,震悼曷极!谨电驰唁,尚祈节哀!
毛泽东叩
电文给予了蔡先生极高的评价,“学界泰斗”、“人世楷模”,连秦皇汉武也不放在眼中的毛泽东,能给出这样崇高的论定,确是荣幸之至。
对胡适,1957年2月16日,毛泽东在颐年堂接见政协知识分子代表时,说了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:
“胡适这个人也真顽固,我们找人带信给他,劝他回来,也不知他到底贪恋什么?批判嘛,总没什么好话。说实话,新文化运动他是有功劳的,不能一笔抹杀,应当实事求是。21世纪,那时候,替他恢复名誉吧。”
当时的背景是,党中央动员各民主党派及知识分子给新政权提意见,于是一些文人达士就真的放起炮来,甚至说话很激烈。一个叫罗隆基的针对外行领导内行,竟说出了马列主义的小知识分子领导小资产阶级的大 知识分子的话。当时,国际上发生了匈牙利俱乐部事件,敏感的毛泽东对此极为重视,引起了高度警惕。 加之
毛泽东又联想到他在北大时受到的冷落,联想到一些从苏联回来的人说的“山沟里没有马克思主义”,极为愤怒,认为这是对他的蔑视,是对无产阶级领导的不满,于是在全国掀起了反右运动。胡适虽在台湾,但其桃李满天下,大陆的知识分子多出其门下,与其有瓜葛,因此人不在大陆而其主义也受到了批判。毛泽东此时说这番话,显然是说,不能因政见、思想的不同,而否定其人品,抹杀其功劳。尤其是将来为其恢复名誉那句话,表明他对胡是肯定和尊敬的。他对胡给予的帮助一直念念在心。
至于马寅初,当了建国后第一任北大校长,这不能说与毛泽东没有关系。后来,他与毛泽东在观点上发生分歧,提倡马尔萨斯的人口论,与毛泽东的人多力量大士气高唱反调,毛泽东很是不满,但念及旧情,没让他受严重的冲击,他九十多岁,高寿而终。
章士钊则一直安然无事,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能独善其身,作为一名声名显赫的旧知识分子,能这样的,寥若晨星。而且他的子女亲属有在主席身边工作的(如章含之,乔冠华的夫人),都安排得很好。可以说,毛泽东对他是格外关照,始终高看一眼的。
最后说说陶孟和。陶先留学日本,后又留学英国,是中国社会学这一学科的奠基人。在当时的国内文化圈中,与胡适、傅斯年并驾齐驱。只是他文采略差,不如胡、傅名气大。他最大的功绩是,抗战胜利后,他自发组织一批人在全国做了深入调查,把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损失,做了非常详实的统计,只可惜的是,由于国共都没提出向日本索赔,他那几十麻袋的资料数据也没派上用场。他同情社会主义,故解放时选择留在了大陆。他被安排为中国科学院三把手,前两人是郭沫若和张稼夫(后换为张劲夫)。他是好人,但爱冲动,对郭沫若等人整知识分子,常跳出来叫板,一次竟脸色铁青地大喊:反右斗争是对知识分子的一场浩劫。后来流行的浩劫一词,就是由这发源的。这给了郭沫若把柄,郭岂能放过这个机会,马上报告了毛泽东。毛盛怒不已,拟给他带上右派分子、反革命分子双重大帽。但行下春风必获春雨,念及陶当年在北大给予的旧恩,毛网开了一面,叫人和陶谈话后,将其安排到一个不显眼的部门保护起来。1960年陶因心脏病突发而逝。据说,周恩来也起了作用,周在天津上的敬业中学(后改名南开中学),先是陶父主管后交张伯苓,陶一直在那里求学任教,是周的老师。
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在水火难融的政见分歧中,毛泽东能区别对待,恩怨分明,知恩必报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人性主义的光辉。其令万众爱戴的人格魅力,使他伟人的形象更为丰满真实鲜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