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水二中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成就?生源是二流的，业绩是一流的。衡水二中为什么有这么快的变化?不到10年的时间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秦海地2004年任衡水二中校长，作动员，话愿景，当时老师们将信将疑。2011年《中国教育报》发表秦海地的文章，阐述“原生态教育”理念，愿景成为了现实，人们刮目相看。“没有革命的理论，就没有革命的运动。”这是曾经很流行的一句名言。同理，没有原生态教育理念，就没有衡水二中的变化。在“原生态教育”理念指导下，衡水二中的面貌焕然一新。但所有的理论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，也不是人头脑中所固有的，而是在实践中萌芽、生长和成熟起来的。但变化的过程是渐进的，伴随着衡水二中的革新、变化和发展，“原生态教育”理念也不断地充实、丰富和走向成熟。人们对衡水二中的关注，大多聚焦在高考成绩的不断刷新，却容易忽视驱动这一变化的精神动力，更容易忽视原生态教育理念的丰富内涵和指导作用。对衡水二中的评价诚然不能离开高考成绩。升学率、高考成绩是衡水二中办学质量的一个标志，也是这所学校赢得巨大声誉的重要原因，然而，另一方面衡水二中也因此遭到误解和嫉妒。
俗话说，成也萧何，败也萧何。考分、升学率与高中学校的声誉、命运紧紧交织在一起，考不好固然是怨声载道，考太好又难免是众矢之的。“只要学不死，就往死里学”“提高一分，干掉千人”，这些所谓应试教育的金句，到底是基层学校的创造，还是某教育专家的发明，这恐怕不容易考证得清楚明白。但这些“金句”及应试教育的帽子，哪个地方高考出色，哪个学校考得出众，就容易被套上，被扣上。迄今为止，似乎没有哪一所考得糟糕的学校被批评为应试教育。用分数来衡量和评价学生被认为是片面的和粗暴的，那么，用分数来衡量和评判学校是否也是片面的和粗暴的呢?将分数低的学生视为差生，与将考分高的学校视为应试教育，二者的思想方法有什么不同呢?用分数评价学生是必要的，但唯分数评价学生是片面的，有害的。对唯分数观的批评，不应该导致对分数采取轻率和虚无主义的取消态度，正如布鲁姆所指出的，尽管有批评家的反对，给学生评分仍是教育的一个重要的部分，而且在可预见的将来无疑会继续如此。高考不能衡量学生的全部素质，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。通过不断的改革，高考越来越与学生的素质评价一致起来，这同样是无可争议的事实，而且是一种必然的趋势。
素质教育还是应试教育?将教育进行这种二元对立的划分，其本身就是机械的和形而上学的，是一种思想的浅表化和行为的标签化。何为应试教育?或许，见分不见人，人性的缺位，人的不在场，这样的教育可称之为应试教育。那么，评价一所学校是否为应试教育，关键在于如何定位教育，能否体现学生本位，以及对学生生命成长持什么样的态度。秦海地说：“教育的目的是实现教育对象的‘质变’，实现学生的发展——短期和长期的发展，实现生命价值的极限提升。”他认为，生命的全过程就是由一次次的生命活动组成的。重视每一次生命活动的质量就是重视生命全过程的质量。秦海地说：“学校是人生成长征途中重要的驿站，教育就是要对学生的每一次生命活动表达关怀，这种关怀不仅包括对生命的关注，而且包括对生存能力的培养和生命价值的提升。”这样一种教育观，聚焦生命成长的教育行为，能称之为应试教育吗?立德树人的教育宗旨，在具体的教育实践中如何校本化实施?衡水二中紧紧围绕学生的道德成长，展开各种活动，一以贯之地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，加强对学生的爱国主义教育、人格修养教育、责任担当教育。秦海地说：“在学生德育方面，我们按照古圣先贤‘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’的人生哲学理想为学生提供符合其成长特点的教育模式。”
秦海地说，所谓“正心、修身”，即以养成教育为主，以良好习惯的形成为切入点;所谓“齐家”，即以励志教育为主，让学生学会担当、自强不息。所谓“治国、平天下”，即以爱国主义教育为主，培养学生强烈的爱国意识，让学生将个人前途与国家命运、个人价值与国家需要结合起来。显然，衡水二中的学校德育带有鲜明的儒家文化的印记。如果说衡水二中的学校德育有什么独到之处、有最值得称道的成功经验，那么，最重要的是促成儒家文化的现代转换，转化为卓有成效的校本化德育实践。儒家学说是对中华民族精神影响最大的学说，儒家道德的特点是富含理想主义、人文主义和理性主义精神。儒家道德是理想主义的，它追求自我完善，力图通过道德塑造理想人格，这与学校德育的目标有高度的一致性。儒家非常重视人格修养，孔子说：“志士仁人，无求生以害仁，有杀生已成仁。”儒家提倡“仁者爱人”，提倡子女孝敬父母;儒家强调人的社会责任，修身齐家、治国平天下。儒家注重个人的内在修养，以达到道德的完善，他们把人看作是可改变的，关键在于加强个人的道德修养。学校德育当然不是为了服务于高考，但一个有内在修养和外在责任担当的学生，当然会积极地投身于学习，以一种顽强的意志达成学习的目标，勇于接受高考的挑战，争取优异的成绩。认知与情感的融合、德育与智育的统一、责任转化为动力，这些是衡水二中大幅度提高教育质量的根本原因。
“人皆可以为尧舜”，这是儒家理想人格最鲜明的特征;“人皆可以为尧舜”，也是儒家关于理想人格平等化的最早的表述。这是衡水二中原生态教育理念的文化基石，即关注人，关注人的生命成长;承认人格的平等，承认人发展的无限可能。秦海地说：“人，是学校工作的中心，人的发展是学校一切工作的重心。”他认为，“以人为本”的根本是通过挖掘人的潜能，发挥人的力量，实现人的发展。“以人为本”“人皆可以为尧舜”，说到底是要培养一种健全的理想人格。健全的理想人格系统是由三个子系统构成的：智力(认识系统)、情感(审美系统)、德性(道德系统)。原生态教育理念是要促成这三个系统之间的统一，而每个人通过努力都可能达到这种统一，尽管程度有所不同。钱穆在谈及儒家思想传统特征时说：“圣人只是一个共通范畴，一个共通典型，只是理想中的普通人格在特殊人格之实践与表现。圣人人格即是最富共通性的人格。……理想上最高人格，即是最普通的人格。圣人只是人人皆可企及的一个最普通的人。”这段话证明了原生态教育理念的逻辑自洽，所谓的差生都可能成为优秀学生，“低进优出”在衡水二中成为大面积的现实。
衡水二中之所以有这变化，关键在于精神立校和文化育人。秦海地说：“精神，是一个人的外在面貌， 也是一个人灵魂深处的内在的面貌，是一个人做事的状态，从一个人的精神状况便可知他成功的概率。”衡水二中所倡导的是什么精神呢?简而言之，就是一种“生生不息”的精神 ，秦海地说：“这是对生命的一种态度：不断进步，不停超越，追求完美，止于至善。”以育人为中心，这种精神是怎样建立起来的呢?衡水二中最为富有特色的有两条：其一是环境育人，其二是活动育人。衡水二中校园文化环境的建设，处处突出育人理念，将楼体、甬路、花园、走廊、教室、宿舍等各处进行整体规划设计，融入古典传统文化的元素，把学校建成了一个底蕴丰厚、内涵十足、饱蕴精神的“励志园”。秦海地说：“精神是直抵灵魂的”。二中开展丰富多彩的励志活动，让学生精神的海绵吸足养分。“原生态教育”是关注和尊重生命个体的教育。秦海地说：“无华之大真、无求之大善、无痕之大美是其至高境界。”
(作者叶水涛系江苏省教育学会副会长)
